索马里：民众生活不太坏

1991年1月，持续了22年的西亚德“革命社会主义”政权被推翻，索马里陷入内战中。在索马里境内，先后出现了多个政权，为了争夺合法性和对全国的控制，首都摩加迪沙是兵家必争之地。在首都所在的中南部，1991年2月，阿里·迈赫迪·穆罕默德成立“索马里共和国”，自任“临时总统”；1995年，当时的最强武装势力穆罕默德·法拉赫·艾迪德成立临时政府，自任“总统”……

在北部，1991年5月，卜杜拉赫曼·艾哈迈德·阿里·图尔宣布独立，成立“索马里兰共和国”，自任“总统”。在东北部，1998年，阿卜杜拉希·尤素福成立“邦特兰自治政府”，自任“主席”……

不过，上述政权并非得到国际社会的承认，从1991年开始，索马里在法理和事实上都处于无政府状态。2004年，在联合国的强力干预下，各武装势力代表通过《过渡宪章》，选举了索马里过渡联邦政府总统。不过，没有哪个武装势力愿意交出军队和实际控制权，受到国际社会承认的过渡联邦政府仅控制了首都附近的一小块区域，索马里仍处在无政府状态中。

显然，这里无政府（Anarchy）的定义不是没有任何政府或对居民征税的暴力组织，而是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政府确保对索马里全国的有效控制，俾政令通畅、令行禁止。而且，从现实态势看，将来索马里即使全国统一的话，再也不可能回到中央集权和单一制的过去，联邦制是各地方武装势力能接受的最大公约数。

那么，无政府对索马里居民来说是一个纯粹的噩梦吗？索马里将为此付出停滞甚至倒退的代价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试以西亚德政权垮台的1991年与2011年对比。1991年人均GDP为210美元，2011年为600美元，二十年间几近翻一番半。预期寿命从46岁增为50岁；出生率从46人每千人降低为44；死亡率从19人每千人降低为16；新生儿死亡率从116人每千人降低为109。这意味着随着索马里经济的增长，其医疗水平也有一定程度提高。成年人识字率从24%增加为38%，意味着教育水平也在稳步提高中。

你或许会说，这是“后发优势”。索马里人均GDP600美元在非洲处于中上水平，与亚洲孟加拉国（638美元）相当。2011年，人均GDP比索马里低的非洲国家有：津巴布韦594，卢旺达562，坦桑尼亚548，几内亚比绍509，乌干达501，多哥459，莫桑比克458，几内亚448，中非436，厄立特里亚398，马达加斯加392，尼日尔381，埃塞俄比亚350，塞拉利昂326，马拉维322，利比里亚226，刚果（金）186，布隆迪180。

因此，如果后发优势是一个充分解释的话，这些非洲国家发展还不如索马里就不好解释了。如果把强大中央政府视为发展经济的必要条件的话，那许多有强大中央政府的非洲国家发展不如索马里也就不好解释了。

其实，索马里经济能发展起来的原因很简单，就在于自由，认为无政府就是天天打仗、就是混乱的观点，忽略了这种无政府包含着相当的经济自由的事实。

在索马里，个人安全成本是上升了的，特别是跨越不同武装势力控制的地区时，但在武装势力控制地区，大多数情况下是有秩序的。武装势力当然要在本辖区征税，以维持军事系统，但他们是没有精力承担什么社会职能的，亦没有兴趣搞什么福利政策、产业政策、劳工标准和环境标准等能扩大政府权限的事。这意味着整个经济体的自由度和弹性是相当高的，否则就很难理解为什么在缺乏政府介入的情况下，索马里的医疗卫生和教育能稳步提升。

或有人认为索马里的经济发展是因为索马里人热衷于做海盗、掠夺别国的财产。虽然海盗可视为索马里政府崩溃后的一个结果，但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索马里海盗兴起于2005年，其宣称的最初动机为“防止国际船只窃取索马里附近海域的水产资源”，听起来挺爱国的，不过当手中有了武力可以对别国船只“执法”时，那就有动机收取赎金来弥补“执法经费不足”。

来自欧盟海军方面的数据显示，索马里海盗在2009年和2010年分别劫持了46艘和47艘，但随着各国海军在索马里海盗活动的海域加强巡航和越来越多商船配备了武装，劫持船只越来越难了，2011年索马里海盗创纪录地发动了176次袭击，只成功劫持了25艘船，2012年更惨，大半年只劫持了5艘。海盗对索马里GDP的贡献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从索马里的例子可以看出，经济自由，哪怕是产生于各武装势力忙于争权夺利而无暇顾及民间的隙缝，也可以有效地推动经济发展。没有强有力中央政府给索马里带来的无政府状态，既给予了索马里人经济自由，也塑造着未来的索马里国家形态：联邦制、地方分权与自治，这已经改变了并还将继续改变索马里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