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钞令引发印度经济死循环

对于印度来说，“面多加水，水多加面”这种负面循环已不仅仅是个笑话，而是成了现实：当严重依赖现金的印度经济社会现状亟须改善之时，政府颁发了“废钞令”；当“废钞令”进而导致了流动性不足的问题时，政府又要求银行纷纷调降利率。在这当中，印度需要明白的应当是，面和水的反复加入未必会做出美味的面包，相反还可能导致一个失控的烂摊子。

　　银行齐发降息礼包

　　2017年的第一天，印度政府全资拥有的该国最大商业银行印度国家银行（SBI）宣布大幅下调放款利率，将所有贷款利率分别降低90个基点，其中隔夜贷款利率由8.65%降至7.75%，三年期贷款利率由9.05%下调至8.15%。

　　紧跟印度国家银行的脚步，该国第四大民营银行科塔克·马辛德拉银行于1月2日将贷款利率调降20-45个基点，印度另一国有银行印度银行亦于1月3日宣布降息。此外，印度多家银行也纷纷降息30-50个基点不等。

　　多家印度国内大型银行纷纷降息，还在于响应印度总理莫迪的口号。莫迪在去年最后一天的新年讲话中曾强调，银行要将现在享有的高流动性分享给广大的人民，优先把钱借贷给中下层民众，“尽管我尊重银行的自主性，但我要呼吁他们转变传统的经营模式，将贫困阶层、中低阶层与中产阶层作为他们业务的核心”。

　　印度国家银行行长阿兰达蒂·巴哈塔查杰在新年当天对媒体表示，大量存款和流动性涌入银行，是导致印度银行削减贷款利率的主要原因。去年，该行的贷款增长降至25年来新低，印度国家银行表示，调降利率是为了带动信贷增长，并预期该行2017财年信贷增长将达8%-9%。

　　另一方面，中国社科院亚太所副研究员刘小雪在接受北京商报记者采访时也指出，印度各大银行开年纷纷降息的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央行对于刺激经济、促进私人投资等方面的期待，与此同时在本国通胀压力逐渐趋缓的背景下，央行降息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目前，市场普遍认为借贷成本下降将推动印度信贷增长预期升温。对此，印度工商联合会主席潘卡基·帕特尔说，银行提供更加便宜的金融产品，可以刺激需求。他还称，今后的借贷成本仍会进一步下降。

　　废钞令的“蝴蝶翅膀”

　　针对本国银行争相降息的“风潮”，印度经济事务大臣沙克坎塔·达斯解释称，“废钞令”致使银行当前持有大量低成本资金，进而导致了降息潮来临的必然性。

　　如今，距离印度 “废钞令”的发布即将满两个月。去年11月8日晚，莫迪突然宣布，为了打击贪污腐败和黑钱交易，废除目前市面上流通的500卢比（约合7.5美元）与1000卢比（约合15美元）两款旧版高面值货币，并代之以新版。值得注意的是，停止流通的这两种钞票占印度所有流通钞票的86%。路透社就此分析称，自从莫迪宣布废钞令以来，银行涌入资金已持续达到约14.9万亿卢比（约合2193亿美元）。

　　与此同时，印度在此之前有超过90%的交易都是现金交易。据悉，除却打击腐败的目的外，将交易严重依赖现金的印度经济社会，转变为电子支付方式主导，以此为印度长久的经济做铺垫，也是“废钞令”颁发的希冀之一。“废钞令”实行后，印度的苹果手机销售大增，并间接促进了支付公司的发展，互联网支付平台成为当中的最大受益者。

　　“印度现在货币政策下调在预期当中。”上海社科院世界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徐明棋指出，因为印度对现金的流通非常依赖，包括企业都倾向于使用现钞，因而整个经济中的货币在银行体系的流通比重较低，经济运行依赖大额现钞。“废钞令”实行以后，由于被迫面临流动性不足的问题，印度不得不降低利率来扩张货币供应，弥补前一阶段废钞可能会引起流动性不足的措施。

　　印度《经济时报》认为，废钞令最容易被忽略的一个优点在于，银行由于存款的增加，可大大提升借贷能力。如果这些银行通过正确的路径将这些存款发放出去，将带动印度经济及就业率增长。

　　不过，徐明棋指出，对经济刺激的好处不过是预期而已，恐怕不能完全抵消“废钞令”给经济带来的负面影响。

　　丢西瓜，捡芝麻

　　“废钞令”发布两周后，莫迪曾表态本国经济将在50天后恢复正常。然而如今50天期限将至，现实却并不乐观。

　　受“废钞令”影响，去年12月印度制造业PMI在2016年内首度跌破荣枯线至49.6，创2008年11月以来月度最大跌幅。这主要是由于货币的短缺不利于产出和新订单数据，去年印度制造业的增长势头就这样被迫中断。同样，各类企业面临的现金流问题也导致了采购活动和就业情况的下滑。

　　此外，印度本国的经济发展也备受影响。法国兴业银行此前预计，废钞运动给印度经济带来的痛苦起码持续到今年一季度；即便从打击黑市这一主要目的来看，“废钞令”最终带来的是短期痛苦，而长期受益甚少。

　　此外，印度宣布废钞后，各大机构纷纷因此下调印度的经济增速预期。其中，汇丰银行预测印度2016财年的GDP增长会降低0.7-1个百分点；国际信用评级机构惠誉也下调了2016财年的印度实际GDP增长预期，由7.4%降至6.9%；印度券商Anand Rathi Securities首席经济学家苏詹·哈吉莱更预计，印度2016年的GDP增速甚至会跌至5%以下。

　　但另一方观点则认为印度经济活动只是被废钞令“暂时”影响而已。根据惠誉的报告所言，虽然印度今年四季度GDP会遭到巨大打击，但废钞长远来看其实是有利于经济增长的，尤其可以弥补财政赤字，为印度的经济建设和基础设施建设筹集资金。

　　不过刘小雪指出，目前来看印度“废钞令”发布至今，负面影响是远远大于正面影响的。刘小雪称，一方面，由于印度国内依靠现金的产业出现大幅萎缩，短期内对经济的冲击相当巨大；另一方面，政府打出废钞的诸多理由而今看来无一实现，其中假币依然猖獗、恐怖仍然盛行、支付手段的现代化也只是政府一厢情愿。“因此最后看来，在‘废钞令’出台背后，莫迪关于打击政敌的政治考量越来越凸显出来。”刘小雪表示。

　　同样，在徐明棋看来，“废钞令”对经济的负面影响不会那么简单地消除，不仅仅短期受到影响，长期也会持续受到波及。在印度经济可能进一步下滑的预期中，印度现在恐怕只能依靠宽松的货币政策来刺激经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