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迎来“明斯基时刻”

面对复苏乏力的经济，欧洲央行[微博]自9月以来就不断暗示可能进一步加码QE。在上月议息会议后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更明确表态，将在12月3日举行欧洲央行会议时重新审视货币政策宽松的程度，“如有必要，或进一步扩大QE规模，以及将QE实施期限延长至2016年9月甚至更晚时候”。

欧洲政策研究中心主任丹尼尔·格罗斯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欧洲央行的任何关于进一步宽松或者降低基准利率的决定都会是经济进一步疲弱的表示，而这实质上都会导致进一步通缩。然而，只要国际油价能够稳定，欧洲的通缩压力都会减轻。

丹尼尔·格罗斯曾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微博]工作，也曾是欧洲委员会、欧洲议会和法国总理以及法国财政部的经济顾问。在被问及美联储加息会对欧元区经济产生何种影响时，格罗斯称，美联储加息意味着决策者对美国经济复苏充满信心，这只会有助于欧元区市场更快恢复复苏信息。随着美联储加息，美元会走强，而欧元汇率将下跌，这会更好地刺激欧洲出口。

明斯基时刻到来

有人驳斥称，量化宽松是一个彻底的失败，量化宽松没有让经济活跃增长，没使通胀满足2%目标。格罗斯指出，非常规性的量化措施，确实可能带来预想之外的一些后果，包括产生新的泡沫，对资产价格产生的不对称影响，以及将非常低的消费者价格指数通胀转变为某种资产膨胀的风险。

格罗斯表示，“超低通胀已经使得欧洲央行非常忧虑，肯定会以进一步宽松货币政策来应对。然而，这可能会后院起火，加剧地区失衡状态，甚至会产生严重的金融动荡。”他进一步分析道，按照当前的情况，欧元区的整体消费物价指数会徘徊在零附近，甚至核心通胀仍然低于1%，这距离欧洲央行设定的2%目标还很远。如此低的通胀主要是全球大宗商品价格自3月份以来一直持续低迷引起的，如果欧洲央行继续每月购买600亿欧元的债券购买计划，那么通胀必然会长期低迷。

欧盟统计局11月16日公布数据显示，10月，欧元区通胀年率转负为正0.1%，欧盟为0.0%。两区在9月份通胀年率均降至-0.1%。但目前水平仍远低于去年同期水平。10月，德、法、意、西通胀年率分别为0.2%、0.2%、0.3%和-0.9%。通胀年率回升主要是由蔬菜水果和餐饮等拉动，而能源仍是拉低通胀率的最主要因素，与去年同期相比，10月能源价格下跌8.5%。

“在复杂背景下，欧洲央行并不打算重新思考其战略措施，很可能会双管齐下：即购买更多的债券，还要降低基准利率至负值。如果真的这样做将会是一个严重的错误。”格罗斯警告称。因为宽松的信贷和较低利率很可能会刺激投资和增加消费需求，但是欧元区核心国家如德国和荷兰的信贷已经过分泛滥，零利率政策一段时间后，资产购买计划已经对这些国家产生了负面影响。

事实上，欧委会近期公布的预测数据显示，核心国家的开支并没有增加，但德国的对外顺差实际上在增加。对那些债台高筑的国家而言，它们非常希望欧洲央行进一步宽松，因为这些信贷可以帮助其发展经济，政府和家庭的开支也会增加。

在格罗斯的眼中，当前的欧洲经济模式似乎是一个“庞氏骗局”，正在奔向不可避免的“明斯基时刻”。“明斯基时刻”（Minsky Moment）是指在信贷周期或者商业周期中资产价格大幅下跌。这个概念由PIMCO的保罗·麦克里（Paul McCulley）在1998年提出，用来描述1998年俄罗斯金融危机，以经济学家海曼·明斯基（Hyman Minsky）的名字命名。

早在1986年，明斯基就警告称，不可持续的债务将是金融崩溃的根源，用新债还旧债的方式支撑经济并不长远。“明斯基时刻”将在资产回报不足以支付债务成本时发生（这些债务起初就是用来获得那些资产的）。

“维持足够低的利率来减轻债务负担，假装制定某种具有可信度的计划，其实根本就没有解决结构性问题，只是拖延时间。”格罗斯指出，2008年经济崩溃之后，全球各国央行推出了大规模债券购买计划。除了向经济注入流动性，部分经济学家认为央行购买债券也可能是故意推升通胀，从而让政府实际的债务负担缩水。不少知名经济学家，包括美国前财长拉里·萨默斯(Larry Summers)，曾警告发达经济体投资不足将导致收入下降和需求疲软，从而陷入“长期增长停滞”(secular stagnation)。

“当出手阔绰的消费者不花钱以及储户也不再花钱时，货币政策应该集中在确保价格稳定上。宏观政策的目标也要通过限制新增信贷有效边际来稳定金融稳定性，然而，似乎现在这样做也无济于事。”格罗斯表示，尽管美联储多年来一直维持零利率政策名单其公司部门的投资并未增加。

即使欧盟已经减少了意大利和西班牙的公共债务，但显然公债占GDP的比例还在升高。事实上，即使不降低基准利率，赤字限制也不具约束力，比如，法国自2009年以来一直都试图忽视这些硬性规定。

欧洲央行的货币政策目前正在延续债权人和债务人，而宏观政策却对此种现象毫无办法。格罗斯认为，“当利率正常化后，这可能会引发金融不稳定性，而欧洲央行可选择的刺激消费需求的应对方法却寥寥无几。”他警告称，欧洲央行12月份的货币政策绝对不能双管齐下，或者在作此种决定时，欧洲央行必须意识到，这样做是否会影响到消费需求或者限制欧元区若是经济体。在他看来，欧洲经济已经走上复苏道路，完全没必要过度刺激。

恐袭不影响复苏

正在好转的欧元区经济虽然暂时躲开了债务危机的困扰，但近期的恐怖袭击又让欧洲经济蒙上了阴影。两位欧洲央行资深官员近期警告，巴黎恐怖袭击将影响脆弱的欧洲经济，并担心欧元区面临的问题将会更为复杂，甚至可能改变欧洲央行的政策。

对此，格罗斯分析道，“这些袭击不可能对欧洲经济产生一个显著的影响。但是有可能增加法国政府的开支，短期内还会对刺激经济，这足以抵消其对消费信心产生的负面影响。”巴黎恐怖袭击对欧元汇率产生下行压力，投资者担心加严边境控制和其他限制措施将影响欧元区的增长，欧元汇率下降了0.7%。

作为欧元区核心国家，外界也非常担心法国经济的未来可持续复苏。因为尽管法国经济正在复苏，但复苏动力仍然不足。如果法国经济增速不够快，其失业率将会维持在目前10%的高水平。毫无疑问，恐怖袭击将影响法国投资和消费者的信心，这将使法国无法在未来几个月将失业率降至个位数。但格罗斯再次强调，以2004年和2005年的马德里与伦敦袭击事件为例，恐怖袭击的影响非常有限。

11月13日的巴黎系列恐怖袭击事件，对欧洲安全和难民政策的深远影响已经开始显现。比如，波兰率已经先宣布将不会再实施欧盟推进的难民分配计划，匈牙利总理奥尔班日前也将巴黎恐袭与难民危机联系起来。

作为欧洲难民政策的主要推手，德国总理默克尔正受到来自国内各派势力越来越多的质疑和批评。尤其在“血色星期五”之后，反对声浪更是甚嚣尘上，就连其所属的基民盟党内也出现日益尖锐的分歧。默克尔内阁主要成员，财长朔伊布勒日前公开表示、德国的难民问题犹如雪崩，随时会酿成大祸。应法国要求，欧盟司法和内政部长理事会决定于11月20日召开特别会议，紧急商讨欧盟层面的应对措施。

“你认为欧盟现在遭遇的人道主义、经济、政治和安全危机才刚刚开始吗？”本报记者问，格罗斯分析道，“从外围市场看，欧盟的情况的确不太好，但是金融危机已经结束了一段时间了，经济已经出现温和增长，所以，经济危机并不存在。持续不断的难民危机引发了争议，但是人道危机源于中东国家，欧洲内部还算稳定。至于政治危机，此前是欧盟机构和一些成员国之间产生了分歧，但巴黎恐怖袭击之后，政治危机可能会缓解。”

关于德国持续不断涌入的难民，可能动摇了该国的企业和家庭信心。格罗斯指出，“最新数据显示，他们的信心已经恢复。不过，过多地涌入一个国家肯定会出问题，目前来看，德国可以处理好此事，其经济运行仍然处于正常状态。”